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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0章 夜还很长!(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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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乐乐微微蹙起眉头。她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女孩,林清浅这剧烈的反应,绝不仅仅是认同一个观点那么简单。

那苍白的脸色、失焦的眼神、压抑的颤抖......

更像是某种深埋的创伤被无意中狠狠揭开了痂壳。

她看着林清浅强撑的脆弱,心头莫名地软了一下,一种近乎本能的保护欲升腾起来。

这个新邻居,似乎背负着很重的东西。

“吓到你了?”

韩乐乐的语气放得更缓,带着一丝歉意,虽然她并不清楚自己具体触动了什么:

“我就是随口一说,瞎比喻,别往心里去。”

她试图用轻松化解对方的紧绷。

林清浅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正常一点,尽管眼底的惊悸尚未完全散去:

“没有,真的......很精辟,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那只会让她在陌生人面前崩溃。

她需要一个出口,一个能短暂逃离这巨大冲击的锚点。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脱口而出:

“对了......晚上,我和我妈妈在家,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个便饭?”

话一出口,林清浅自己都有些惊讶。

她并不是一个习惯主动邀约陌生人的人,尤其是在此刻心绪如此混乱的情况下。

但韩乐乐身上那种鲜活、直接、甚至带着点离经叛道的生命力,像黑暗中的一束光,让她本能地想要靠近,想要汲取一丝温暖。

或许,认识一个圈外人,一个同样被流放却活得如此恣意的同类,能让她暂时忘记那个生活系艺术家带来的彻骨寒意。

韩乐乐显然也有些意外。

她挑眉看着林清浅,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和评估。

她向来随性,也欣赏有趣的人和事。

眼前这个漂亮得过分、气质清冷却明显藏着巨大心事的女孩,以及她身后那规格惊人的安保,本身就构成了一种强烈的吸引力。

韩乐乐几乎没怎么犹豫,爽快地点头,烟嗓里带着一丝笑意:

“好啊!几点?需要我带点什么?酒?还是我们锦城特产的麻辣兔头?”

她后半句带上了点调侃的意味,试图活跃气氛。

林清浅被她这接地气的提议弄得一愣,随即被逗得真心实意地弯了弯嘴角,虽然那笑意依旧浅淡:

“不用麻烦,厨师会准备的,七点左右?”

“行!”

韩乐乐利落地应下,看了看腕上一块设计简约却价值不菲的腕表:

“那我先去把这破书还了,还得去趟工作室,晚上见?”

她站起身,动作带着一股飒爽劲儿。

“晚上见。”

林清浅也站了起来,目送着韩乐乐高挑的身影抱着那本厚重的画册,步履生风地走向图书馆大门,黑发在阳光下跳跃着光泽。

那背影里透出的自由与活力,让她心头的阴霾似乎被短暂地驱散了一角。

傍晚六点半,港湾天际顶层A座复式公寓。

巨大的落地窗外,夕阳已将波士顿海港染成一片燃烧的金红,壮丽得近乎不真实。

室内灯光调成了柔和的暖黄色,那张巨大的bbItalia大理石餐桌上,安娜已经精心布置好了餐具。

银质刀叉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水晶杯晶莹剔透,中央摆放着一个插着白色马蹄莲和尤加利叶的简约花艺。

林曼卿换上了一身舒适的丝质家居服,正坐在客厅的otti沙发上,优雅地翻看着一本时尚杂志,不时抬眼看看女儿。

林清浅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岛台旁,看着安娜有条不紊地处理着食材,心思却早已飘远。

“生活系艺术家”那五个字,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里盘旋,每一次盘旋都带起一阵冰冷的战栗,将张杭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低语、每一次触碰都镀上了一层冰冷而精准的艺术光泽。

她端起安娜刚榨好的一杯西柚汁,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丝毫无法浇灭心头的燥热和混乱。

“浅浅,你那个邻居......韩小姐,确定会来吧?”

林曼卿放下杂志问道。

她对这位气质独特的邻居也充满了好奇。

“嗯,说好了的。”

林清浅点点头,话音刚落,门禁系统的柔和提示音响起。

苏珊快步走去开门。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韩乐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白天的亚麻裤,而是一条剪裁利落的黑色吊带真丝连身裤,外面松松垮垮地罩着一件宽大的、质地柔软的米白色羊绒开衫。

浓密的黑发依旧随意披散,脸上只化了极淡的妆容,更凸显出五官的精致和那份慵懒随性的气质。

她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纸袋,笑容明媚:

“伯母好,清浅,没迟到吧?”

“没有没有,快请进!”

林曼卿立刻起身迎了上去,脸上挂着热情得体的笑容,目光快速而专业地扫过韩乐乐全身的装扮和气质,心中暗暗点头。

这女孩,无论是衣品还是举手投足间那份松弛感,都绝非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打扰了。”

韩乐乐走进来,目光随意地扫过这间极致奢华又带着无形禁锢感的公寓,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她将手中的纸袋递给苏珊:

“一点小小心意,朋友酒庄的雷司令,冰镇着喝应该不错。”

她的普通话清晰流畅,带着一点南方口音的软糯,与电话里那泼辣的川渝方言判若两人,却又奇异地融合在她独特的气质里。

“韩小姐太客气了!”

林曼卿笑着让苏珊接过:

“快请坐,安娜,给韩小姐倒杯喝的,果汁还是气泡水?”

“气泡水就好,谢谢。”

韩乐乐自然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姿态放松,目光落在巨大的落地窗外的海景上,由衷赞叹:

“这视野真是不错。”

林曼卿顺势坐到她旁边,开始了上流社会惯有的、不动声色的信息交换:

“是啊,美玉......哦,就是清浅的姐姐安排的,韩小姐是刚来波士顿不久吧?听浅浅说,你也在布朗读书?”

“嗯,算是吧,混个证书。”

韩乐乐接过安娜递来的气泡水,道了声谢,回答得轻描淡写,带着点自嘲的笑意:

“家里嫌我在国内‘不务正业’,非要我来这边‘沉淀沉淀’。”

“哦?国内是......”

林曼卿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好奇。

韩乐乐喝了口水,那双漂亮的眸子看向林曼卿,坦然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我家在锦城。”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邻居家的事。

“锦城韩家?”

林曼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爆发出更强烈的热情,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

“哎呀!原来是韩家的大小姐!失敬失敬!我说呢,这气质,这谈吐......韩震老爷子身体还好吧?我先生前年去锦城参加一个峰会,还和你们韩氏集团有过合作呢!我记得负责对接的是......韩明轩先生?”

她迅速在脑中调取着关于这个庞然大物般家族的信息,语气里充满了攀上关系的热络。

韩乐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是深城林家。

她微微一笑,应对得体:

“劳您挂心,爷爷身体硬朗着呢,明轩堂哥现在负责集团西南区的业务,原来伯父是深城林氏的林威先生,久仰了。”

她语气礼貌,却并无过多攀附之意,保持着一种得体的距离感。

“哎呀,真是太巧了!这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林曼卿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她看向林清浅,语气带着明显的嘱托:

“浅浅啊,你看,韩小姐跟你年纪相仿,又都在异国他乡求学,以后你们一定要多走动,相互照应!韩小姐,我们家浅浅啊,从小被她爸爸保护得太好,性子单纯,没什么心眼儿,以后还要请你多担待,多提点她一下!”

她这番话,既是对韩乐乐身份的认可和拉拢,也是真心希望女儿能交到这样一位背景深厚、看起来也爽利的朋友。

韩乐乐看向一直安静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上的林清浅。

林清浅也正看着她,眼神复杂,带着一丝尚未散尽的恍惚,也有一份真诚的、寻求联结的渴望。

韩乐乐心中微动。

她对林清浅的初步印象确实不错,漂亮,安静,眼神里有种干净的脆弱感,不像圈子里某些被宠坏的千金那么骄纵或算计。

虽然背景复杂,能住进这里,又是一个姐姐安排的,故事肯定不简单,但至少目前感觉是个心思纯粹的人。

她对着林曼卿,也对着林清浅,露出一个爽朗而真诚的笑容,烟嗓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伯母您太客气了,什么提点不提点的,我和清浅是邻居,又是校友,互相照应是应该的,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这话带着点江湖义气的味道,由她说出来,却奇异地令人信服。

她举起气泡水杯:

“以后就是朋友了!”

林清浅看着韩乐乐那明媚的笑容和伸过来的杯子,心中那冰冷的、被生活系艺术家冻结的角落,似乎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涌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意。

她也端起自己的西柚汁,与韩乐乐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玻璃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一声叮。

“嗯,朋友。”

林清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安心。

在这个巨大的、安全的、却令人窒息的牢笼里,她似乎,终于抓住了一根可以暂时攀附的、来自真实世界的藤蔓。

晚餐的气氛比预想中要轻松融洽许多。

安娜的手艺无可挑剔,法式香煎银鳕鱼配柠檬黄油汁、嫩煎小羊排、清爽的芦笋沙拉......

一道道精致菜肴被端上桌。

韩乐乐显然是个极好的聊天对象,她见多识广,思维敏捷,又深谙与不同人打交道的分寸。

她既能接住林曼卿关于奢侈品、保养心得的话题,偶尔抛出的辛辣点评引得林曼卿忍俊不禁。

又能适时地将话题引向艺术、旅行见闻等林清浅可能感兴趣的领域。

当林曼卿再次提到波士顿的艺术氛围时,韩乐乐放下刀叉,看向林清浅,眼神亮晶晶的:

“对了,清浅,听说加德纳博物馆最近有个关于东方主义在19世纪欧洲绘画中呈现的特展,挺有意思的,要不要找个时间一起去看看?”

她的邀请自然又随意。

林清浅心中一动。

逃离这所房子,去接触真正的艺术,或许能暂时麻痹那些痛苦翻腾的记忆?

她正要点头答应,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张杭低沉的声音带你看真正的艺术......那个在私人艺术空间里,被他掌控着、解读着画作的下午......

那些曾让她心动沉迷的瞬间,此刻在生活系艺术家的滤镜下,变得如此......复杂。

她握着叉子的手微微一顿,脸色又白了一瞬,但很快掩饰过去,对着韩乐乐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好啊,我也正想去看看,时间你定。”

“行!我查下具体展期,回头告诉你。”

韩乐乐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清浅那一瞬间的异样,但她体贴地没有追问,只是将话题轻松带过。

晚餐在还算愉快的氛围中结束。

韩乐乐没有久留,礼貌地感谢了款待,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对送她的林清浅眨了眨眼,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点川渝口音的亲昵说道:

“清浅妹妹,下次想吃麻辣兔头告诉我,空运过来!走了哈!”

那独特的烟嗓和俏皮的神态,驱散了林清浅心头最后一点阴霾,让她忍不住也回了一个浅浅的、真实的笑容。

“嗯,下次见,乐乐姐。”

林清浅轻声道别。

厚重的合金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韩乐乐那鲜活的身影和声音。

公寓里瞬间恢复了那种极致奢华下的空旷与寂静。

海港的夜景依旧璀璨,但林清浅的心情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沉溺于冰冷的绝望。

她走回客厅,林曼卿正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这个韩乐乐,真不错!锦城韩家的嫡系啊......这身份,这气度,这性格......浅浅,跟她好好相处,对你有好处!多个朋友多条路,尤其是在外面。”

林清浅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和远处航船的灯火。

韩乐乐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涟漪,也搅动了沉淀的淤泥。

生活系艺术家带来的认知颠覆,让她对张杭的恨意更加纯粹,却也更加绝望,因为那恨意指向的,是一个将感情都玩弄于股掌的、冰冷而技艺高超的匠人。

思路有些转变,似乎张杭身上的闪光点,在她心里被放大了。

但同时,韩乐乐那鲜活的生命力,那种我的恋爱我做主的叛逆与勇气,又像一道微弱却倔强的光,隐隐为她勾勒出另一种可能性的轮廓。

一种或许可以挣脱牢笼、掌控自己情感命运的可能性?

这可能性还很渺茫,混杂着痛苦、迷茫和巨大的不确定性。

但至少,在这个夜晚,当林清浅再次躺在那张过分宽大柔软的床上,闭上眼时,脑海中除了张杭那挥之不去的、带着艺术色彩的冰冷眼神和滚烫触感外,还多了一抹亮色。

那是韩乐乐明媚的笑容,和她那句带着江湖气的承诺:

“有我在,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夜还很长,恨和思念以及淡淡的爱意交缠,依旧刻骨。

但在这座用金钱和安保堆砌的金丝牢笼里,名为希望的种子,似乎已在冰冷的心土深处,悄然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次日,林曼卿已经离开波士顿,顶层的空旷感似乎被放大了数倍。

巨大的落地窗外,波士顿港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薄雾中,失去了昨日的金红壮丽,只剩下铅灰色的海水和沉默的船只,像一幅未完成的、压抑的铅笔画。

林清浅穿着柔软的羊绒开衫,独自坐在冰冷的意大利大理石餐桌旁,面前精致的骨瓷盘里是安娜精心准备的煎蛋和牛油果,她却毫无胃口。

母亲带着满足的笑容和那价值不菲的战利品。

几个印着顶级奢侈品Logo的巨大购物袋,已于昨夜登上返回深城的航班。

那短暂的、由韩乐乐带来的鲜活气息,似乎也随着母亲的离开而消散了不少。

屋子里只剩下苏珊和安娜轻手轻脚的声音,以及无边无际的、昂贵的寂静。

依旧是生活系艺术家那五个字,如同沉入湖底的石子,在短暂的涟漪后,更深地嵌入她意识的淤泥里,带来持续不断的、冰冷的钝痛。

这几个字,对她的冲击太强烈了。

张杭那张英俊却残酷的脸,他低沉如大提琴般蛊惑人心的声音,他每一个看似深情实则精于算计的眼神和触碰......都在艺术家这个冰冷标签下,被重新解构,放大,扭曲成一场针对她灵魂的、残酷的行为艺术。

每一次回想,都像是在撕扯尚未结痂的伤口。

门禁提示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林清浅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苏珊快步去开门。

“早啊,清浅!”

韩乐乐清亮又带着点烟嗓的声音像一道阳光,瞬间刺破了室内的阴霾。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卫衣,搭配破洞牛仔裤和马丁靴,背着一个巨大的帆布画筒,头发随意地扎了个高马尾,几缕碎发落在光洁的额前,整个人散发着蓬勃的朝气和一种不管不顾的洒脱。

看到林清浅略显苍白的脸和面前几乎没动的早餐,韩乐乐夸张地叹了口气,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把画筒往旁边沙发上一扔:

“啧啧啧,这表情,这早餐......林大小姐,你这是准备演一出深闺怨妇波士顿版?”

她毫不客气地拉开林清浅对面的椅子坐下,拿起桌上一个牛角包就咬了一大口:

“安娜!麻烦给我也来份一样的!饿死了,早上起晚了,一路跑过来的!”

她自来熟的爽利劲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生命力,瞬间驱散了林清浅心头的寒意和孤独。看着韩乐乐狼吞虎咽的样子,林清浅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底那沉甸甸的石头似乎松动了一丝缝隙。

“你怎么......这么早?”林清浅轻声问。

“早?”

韩乐乐咽

“不早了,半个小时前,你妈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带带你,今天第一节就是那个秃头教授的艺术史研讨课!九点!再晚就真迟到了!”

她瞥了一眼林清浅:

“喂,你该不会忘了吧?昨天不是约好一起上课坐一块儿吗?我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走走走,赶紧吃,吃完一起去学校!波士顿的早高峰堵起来也是要命的!”

她不由分说地催促着,像个活力四射的引擎,强行把林清浅从自怨自艾的泥沼里拉了出来。

林清浅看着眼前这个风风火火的邻居兼新朋友,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她不想让韩乐乐失望,更不想错过这束主动靠近她的光。

她拿起刀叉,强迫自己开始吃那份已经有些凉了的早餐。

“好,等我一下。”

布朗大学古朴的红砖建筑群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庄重而富有学术气息。

韩乐乐熟门熟路地带着林清浅穿梭在校园里,她显然对这里已经相当熟悉,边走边给林清浅指点着各个学院的位置、哪个食堂的咖啡最难喝、哪条小路能最快到达艺术史系的教室。

研讨课教室不大,十几张桌子围成一圈。

韩乐乐拉着林清浅直接占了靠窗的两个位置。

秃顶但精神矍铄的霍夫曼教授还没到,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学生。

“喏,坐这儿,视野好。”

韩乐乐把背包和画筒塞到桌下,动作利落:

“我跟你说,霍夫曼老头儿眼睛贼尖,坐后面开小差一抓一个准,坐前面,他反而觉得你认真,不容易被点名。”

她传授着自己的生存经验,朝林清浅眨眨眼。

林清浅有些新奇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和肤色各异的同学,紧张感被韩乐乐轻松的态度冲淡了不少。

她拿出崭新的笔记本和笔,规规矩矩地放好。

霍夫曼教授准时踏入教室,他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果然在韩乐乐和林清浅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对这张新出现的、过分漂亮的东方面孔有些好奇,但并未多问,直接开始了关于后现代主义对艺术史书写解构的讨论。

课程内容深入且富有思辨性。

韩乐乐显然是个思维活跃的学生,她毫不怯场,时不时抛出一些犀利甚至带点离经叛道的观点,引得教授频频点头,也引来其他同学侧目。

当讨论到艺术家身份与作品意图的割裂性时,韩乐乐直接引用了某位行为艺术家的话:

“有时候,最伟大的作品可能就是艺术家本人精心策划的一场骗局,观众沉浸其中,本身就是作品的一部分。”

骗局两个字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林清浅的心。

张杭的脸,程默的脸,重叠交织。

精心策划......沉浸其中......作品的一部分......

这不正是她所经历的吗?

她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握着笔的手指微微发抖。

“清浅?”

韩乐乐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低声问:

“怎么了?不舒服?”

林清浅猛地回神,对上韩乐乐关切的眼神。

那眼神清澈、直接,带着毫无保留的担忧,与张杭那种洞悉一切、仿佛在欣赏她反应的深邃目光截然不同。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想要倾诉的冲动几乎冲垮她的理智,但理智的堤坝尚在。

她用力咬了下嘴唇,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没......没事,可能有点没睡好,你刚才说的......很有意思。”

韩乐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但在接下来的讨论中,她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向了更技术性的层面,避开了那些可能刺激到林清浅的隐喻。

课间休息时,韩乐乐拉着林清浅去走廊尽头的咖啡角。

“给,doubleEspresso,提神醒脑。”

韩乐乐将一杯浓缩咖啡塞到林清浅手里,自己则拿着一杯超大杯冰美式:

“看你那小脸白的,跟画布似的,昨晚没睡好?想你妈了?”

她倚着窗台,阳光勾勒出她利落的下颌线。

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带来一丝真实的刺激。

林清浅捧着温热的杯子,汲取着那一点点暖意。

“嗯......有点。”

她含糊地应道,不想过多解释。

她看着窗外草坪上三三两两的学生,阳光明媚,青春洋溢,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而美好,只有她的内心,还囚禁在那个冰冷黑暗的牢笼里。

“正常,刚离开家都这样。”

韩乐乐理解地点点头,随即又露出促狭的笑容:

“不过,有姐姐我在,保证你很快乐不思蜀!下午没课吧?走,带你去个地方,保证比在图书馆啃那些大部头有意思多了!”

“去哪里?”

林清浅被她的情绪感染,好奇地问。

加德纳博物馆!”韩乐乐打了个响指:

“昨天不是说好的吗?那个‘东方主义’特展!现在去人少,正好能安静看展,看完展,带你去吃一家超棒的意大利小馆子,他家的提拉米苏绝了!”

韩乐乐像个经验丰富的导游,迅速安排好了行程,语气不容拒绝,却又带着让人安心的可靠。

林清浅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脸,心中那沉重的阴霾似乎又被驱散了一小块。

逃离这个暂时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安全屋,去看看真正的艺术,或许真的能暂时麻痹那些翻腾不休的痛苦回忆?

“好。”

林清浅点点头,嘴角终于牵起一个比较真实的、浅浅的笑容。

伊莎贝拉斯图尔特加德纳博物馆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惊叹的艺术品。

这座仿威尼斯宫殿的建筑,内部庭院绿意盎然,流水潺潺,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光影斑驳。

空气中弥漫着古老木头、纸张和若有若无的花香混合的气息,静谧而神圣。

特展东方幻境,19世纪欧洲绘画中的他者想象布置在二楼一个相对独立的展厅。

展品不算特别多,但每一幅都极具代表性。

从安格尔笔下充满异国情调却刻板僵硬的土耳其宫女,到德拉克洛瓦充满浪漫主义激情却带着血腥征服意味的萨丹纳帕路斯之死,再到一些描绘神秘东方集市和闺阁场景的作品。

韩乐乐显然做足了功课。

她没有像普通游客那样走马观花,而是拉着林清浅,一幅一幅地看过去,低声讲解着画作的背景、艺术家的意图、以及其中蕴含的殖民主义视角和文化偏见。

她的观点犀利独到,往往一针见血地指出那些看似优美画面下隐藏的权力关系和文化误读。

“你看这幅。”

韩乐乐停在一幅描绘阿拉伯后宫场景的画作前,画中女子姿态慵懒,眼神迷离,充满神秘诱惑:

“典型的男性凝视下的东方主义幻想。”

“画家根本没见过真正的后宫生活,完全是根据道听途说和自身欲望构建的东方。”

“把女性客体化,神秘化,满足的是欧洲观众对异域的猎奇和对他者的掌控欲。”

她的声音不高,但在安静的展厅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冷静的批判锋芒。

林清浅听得入神。

韩乐乐的分析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艺术表面的华丽外衣,直指其内在的权力结构和意识形态。

这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张杭。

他那精心设计的程默身份,那针对她个性弱点量身打造的偶遇和网恋,何尝不是一种对她整个情感世界的东方主义式构建?

他像一个高高在上的艺术家,将她视为可以随意涂抹、塑造以满足他某种阴暗创作欲的画布或他者。

“构建......幻想......掌控......”

林清浅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冰凉的展柜玻璃,眼神有些失焦。

“没错!”

韩乐乐没注意到林清浅的异样,她正被自己的分析点燃:

“艺术史就是一部视角史,谁在观看,谁在被观看,谁在定义美和真实,这背后都是权力!就像......”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更通俗的比喻:

“就像谈恋爱,你以为的浪漫相遇、灵魂共鸣,有时候可能只是对方精心策划的一场针对你个性的定向爆破!他用你最喜欢的方式,炸开你的防线,然后......”

“然后......他就成了那个掌控一切的人?”

林清浅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接上了韩乐乐的话。

韩乐乐这才转头看向林清浅,发现她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悸和痛苦,那神情,像极了在图书馆初次提到生活系艺术家时的样子。

韩乐乐心头猛地一沉,立刻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又触碰到了林清浅的伤疤。

她懊恼地闭了闭眼,该死,又嘴快了!

“清浅......”

韩乐乐立刻放柔了声音,带着歉意:

“对不起,我是不是又......”

“不,不是你的错。”

林清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些冰冷的联想中挣脱出来。

她看着眼前真实的、充满关怀的韩乐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你说的很对,真的,只是......这些画,让我想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我们......去看下一幅吧?”

她不想在这个充满艺术氛围的地方崩溃。

韩乐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

她自然地挽起林清浅的胳膊,将话题转到了更轻松的技术层面:

“好,看下一幅!你看这幅的色彩运用,大胆又和谐,虽然主题很扯,但技法是真的牛......”

接下来的参观,韩乐乐明显收敛了批判的锋芒,更多地专注于艺术形式本身的赏析。

林清浅也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构图、色彩、笔触上,试图用纯粹的美学体验来对抗内心的风暴。

在韩乐乐轻松幽默的解说下,气氛渐渐缓和。

走出博物馆时,夕阳的余晖给古老的建筑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韩乐乐果然带林清浅去了那家隐藏在小巷深处的意大利家庭餐厅。

温馨的灯光,烤披萨的香气,喧闹的人声,一切都充满了烟火气。

韩乐乐熟练地点了招牌的玛格丽特披萨、海鲜意面和两份提拉米苏。

美食和美酒,韩乐乐坚持点了一小瓶ti下肚,林清浅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

她看着对面大快朵颐、毫无淑女包袱的韩乐乐,听着她用川普吐槽着课堂上某个装腔作势的同学,分享着她在国内离经叛道的趣事,忍不住一次次被逗笑。

韩乐乐的世界是如此鲜活、真实、接地气,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像一道奔涌的激流,冲刷着她心中淤积的泥沙。

“乐乐姐,你......好像什么都不怕?”

林清浅小口啜饮着红酒,带着一丝羡慕轻声问。

韩乐乐正用叉子卷起一大坨意面,闻言动作一顿,随即洒脱地一笑,烟嗓带着一种历尽千帆的通透:

“怕?怕有什么用?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痛快!喜欢就争取,讨厌就远离,委屈了就骂回去!管他天王老子,也别想让我憋屈着过日子!”

她咽下意面,眼神锐利地看着林清浅:

“清浅,你记住,咱们这样的人,钱可能买不到真心,但至少能买到不委屈的选择权!谁让你不爽,让他滚蛋!天塌不下来!”

“让他滚蛋......”

林清浅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咀嚼一枚苦涩又带着一丝回甘的橄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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